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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卉栽培歷史上的陰暗面
在大多數文化中,鮮花象徵著美麗、愛和慶典,但鮮花的栽培卻有著出人意料的複雜且往往令人不安的歷史。從經濟剝削到環境破壞,從毒品生產到暴力衝突,鮮花貿易在幾個世紀以來留下了黑暗的印記,至今仍在影響著我們的世界。
鬱金香狂熱崩盤(17世紀30年代荷蘭)
歷史上第一個有記錄的投機泡沫圍繞著鬱金香展開,這種花卉於16世紀中期從奧斯曼帝國傳入歐洲。在17世紀30年代「鬱金香狂熱」的鼎盛時期,像「永恆的奧古斯都」(Semper Augustus)這樣的稀有品種的單一球莖售價超過熟練工匠年收入的十倍——相當於阿姆斯特丹一棟豪華運河別墅的價格。
鬱金香市場透過一套複雜的期貨合約體系運作,買家購買的是尚未播種的鬱金香球莖的期票。酒館成了非正式的交易場所,各階層人士——從富商到煙囪清潔工——都在這裡投機鬱金香的價格。當人們開始拿出畢生積蓄、抵押房產、變賣生意來進入市場時,這股狂熱達到了荒謬的程度。
1637年2月,鬱金香泡沫破裂,崩盤來得突然慘烈。一夕之間,鬱金香合約變成了一文不值的廢紙。無數家庭失去家園,企業倒閉,自殺率飆升。荷蘭經濟急劇萎縮,心理創傷持續數代。法院耗費數年時間才理清違約合約的爛攤子,這場災難也使人們對投機市場產生了持久的不信任。一些歷史學家認為,荷蘭社會的結構從根本上發生了改變,一種對過度金融的警覺性在廢墟中滋生。
殖民剝削與植物帝國主義
歐洲列強系統性地將花卉植物栽培作為帝國擴張的工具,建立起一個持續數世紀的植物竊盜網。英國東印度公司和類似的殖民企業在全球範圍內開展了植物間諜活動。
邱園營運
倫敦的邱園成為了英國植物帝國主義的神經中樞。園長約瑟夫·胡克爵士明確地將邱園描述為“一個龐大網絡的總部”,其目的是從殖民地攫取珍貴的植物物種,並重新分配,以實現英國利潤的最大化。植物獵人——通常偽裝成傳教士、商人或旅行者——潛入外國領土,奉命走私種子、插條和標本。
這對殖民地地區造成了毀滅性的後果。 19世紀70年代,英國人成功地將橡膠樹種子從巴西走私到馬來西亞和錫蘭(今斯里蘭卡),建立了橡膠種植園,巴西的橡膠壟斷地位隨之崩潰,其經濟遭受重創,整個地區陷入貧困。許多依靠橡膠財富建立起來的城市幾乎在一夜之間變成了鬼城。
土地流離失所和文化破壞
為了發展商業花卉和香料種植園,原住民被強行驅逐出祖祖輩輩居住的土地。在印度,英國人將大片農田改造成靛藍種植園,強迫農民種植靛藍而非糧食作物。這導致連年飢荒,數百萬人死於飢餓,而靛藍(用作染料)卻被出口到歐洲。 1859-1860年的靛藍起義中,絕望的農民奮起反抗殖民統治,卻最終遭到殘酷鎮壓。
19世紀初,夏威夷的檀香木過度開採導致大片森林遭到破壞。夏威夷酋長強迫族人砍伐檀香木,以便與西方商人進行貿易,由此建立起一套極其殘酷的強制勞動制度,導致農業生產崩潰,傳統社會分崩離析。檀香木森林從此一蹶不振。
被盜的知識
或許最陰險的莫過於對原住民植物知識的系統性竊取。歐洲科學家從當地的治療師、薩滿和農民那裡了解藥用和珍貴植物,然後返回歐洲,聲稱自己是這些植物的“發現者”,並申請專利。土著卻得不到任何認可、補償或尊重。馬達加斯加的玫瑰長春花,幾個世紀以來一直被傳統治療師使用,卻被西方科學家“發現”,並被開發成價值數十億美元的抗癌藥物——而馬達加斯加卻分文未得。
蘭花貿易:生態破壞
19世紀維多利亞時代的蘭花熱潮是植物學史上最具破壞性的時期之一。富有的歐洲人沉迷於收集稀有蘭花,不惜重金購買獨一無二的標本。這催生了一個「蘭花獵人」的行業,他們奔走於熱帶地區,搜尋珍貴的蘭花。
這些方法極具破壞力。獵人發現稀有蘭花品種後,往往會砍伐整棵樹來採集附生蘭花,然後故意摧毀剩餘的植株——有時甚至焚燒整片山坡——以確保競爭對手無法獲得同種蘭花。這種人為製造的稀缺性推高了蘭花的價格,最終導致物種滅絕。
傷亡也十分慘重。深入偏遠叢林的蘭花採摘探險死亡率超過50%。獵人死於疾病、與被他們侵占土地的土著居民發生衝突、意外事故以及嚴寒。許多人以高價僱用當地嚮導,然後不付任何費用就將他們遺棄在叢林深處。
生態影響至今仍在持續。據估計,維多利亞時代蘭花採集熱潮期間,約有10%的蘭花物種滅絕。更多物種的族群數量銳減,瀕臨滅絕。如今,非法蘭花走私仍是一個價值數百萬美元的黑市,珍稀品種仍在保護區內遭到盜採,並被走私到世界各地。
鴉片罌粟:花朵、成癮與帝國
或許沒有哪一種花比罌粟(Papaver somniferum)──也就是鴉片罌粟──帶給人類的苦難更多。它的種植代表了歷史上最黑暗的篇章之一,它交織著帝國的貪婪、大規模的毒癮和暴力衝突。
鴉片戰爭與強制吸毒
18、19世紀,英國對華貿易面臨巨額逆差,因為英國對中國茶葉、絲綢和瓷器的需求遠超過中國對英國商品的需求。英國的解決辦法極為殘忍:製造鴉片成癮,以此強迫中國接受鴉片。
英國東印度公司在印度,尤其是在孟加拉和比哈爾邦,建立了大片罌粟種植園。印度農民被迫種植罌粟而非糧食作物,這種脅迫往往是在槍口下進行的。儘管中國法律明文禁止,鴉片仍被加工後走私到中國。英國和美國的商人腐蝕了中國官員,並建立了專門針對弱勢群體的分銷網絡。
到19世紀30年代,估計有1000萬至1200萬中國人染上鴉片癮,約佔總人口的4%。鴉片帶來的社會破壞是災難性的:家庭傾家蕩產以滿足毒癮,工人喪失勞動能力,整個社區陷入混亂。當中國政府試圖透過查扣和銷毀鴉片來阻止鴉片貿易時,英國則以武力回應。
在第一次鴉片戰爭(1839-1842)和第二次鴉片戰爭(1856-1860)中,英國利用其海上優勢迫使中國接受鴉片進口、支付巨額賠款並割讓香港。 《南京條約》及隨後簽訂的「不平等條約」令中國蒙受恥辱,被視為「百年屈辱」的開端。中國被迫將鴉片合法化,並且在之後的數十年裡無法掌控自身的貿易政策。
鴉片造成的傷亡慘重。根據歷史學家估計,19世紀和20世紀初,鴉片成癮導致數百萬中國人死亡。社會崩潰引發了大規模內戰,包括造成2000萬至3000萬人死亡的太平天國運動(1850-1864年),這是歷史上最慘烈的戰爭之一。
金三角與現代海洛因貿易
20世紀,鴉片罌粟種植轉移到東南亞金三角地區(緬甸、寮國、泰國),由此引發了新一輪的暴力和剝削。美國中央情報局在越戰期間參與該地區的活動有據可查:美國情報機構支持鴉片生產軍閥,將其視為反共盟友,從而促進了毒品交易,為美軍提供毒品,並使海洛因充斥美國城市。
當地農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山區貧困的農民發現,罌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唯一有利可圖的作物。犯罪組織和腐敗政府建立起債務奴役體系,強迫農民種植罌粟,並以低於市價的價格全部賣給販毒集團。任何試圖擺脫這種體系的行為都會招致針對農民及其家人的暴力。
金三角的毒品交易引發了數十年的內戰、叛亂和種族衝突。緬甸撣邦戰火不斷,各武裝團體為爭奪罌粟種植區的控制權而戰。整個村莊被摧毀,民眾流離失所,兒童被強徵入伍。如今,暴力事件雖已緩和,但仍在持續發生。
阿富汗:罌粟花與無止盡的戰爭
20世紀後期,阿富汗成為世界主要的鴉片生產國,目前供應全球80%以上的非法鴉片。鴉片種植與該國持續不斷的衝突密不可分。
在蘇聯佔領時期(1979-1989年),各聖戰組織透過種植和販運鴉片來資助其抵抗活動。美國中央情報局和巴基斯坦情報部門對此推波助瀾,認為毒資是反蘇聯力量可以接受的資金來源。這形成了一個根深蒂固的毒品經濟體系,最後難以撼動。
在1990年代,在塔利班統治下,阿富汗成為世界上最大的海洛因生產國,塔利班將鴉片生產徵稅作為其主要收入來源。在國際社會的壓力下,塔利班於2000年禁止鴉片種植,導致產量下降了90%,但這給農民造成了毀滅性的經濟打擊,並加劇了飢荒。
2001年美國入侵後,罌粟種植再次激增。儘管美國和阿富汗政府在禁毒方面投入超過80億美元,卻未能有效減少罌粟產量。根本問題在於經濟因素:阿富汗農民種植罌粟的收入是種植小麥的10到20倍。替代生計計畫長期資金不足,執行不力。
腐敗已成系統性問題。從地方警察到省長,再到喀布爾部長,阿富汗各級政府官員都收受毒販賄賂,甚至直接參與毒品交易。據估計,毒資佔阿富汗國內生產毛額的50%甚至更多。毒品經濟既為塔利班叛亂提供資金,也為政府官員提供資金,造成了衝突雙方都從戰爭中獲利的局面。
阿富汗的人道危機造成了巨大的傷亡。阿富汗的毒品成癮率飆升,估計有200萬至300萬阿富汗人吸食鴉片類藥物,是全球成癮率最高的國家之一。家庭破碎,兒童淪為孤兒,社區滿目瘡痍。罌粟種植、加工過程中向水源排放化學物質以及森林砍伐對環境造成了嚴重破壞,使阿富汗本已脆弱的生態系統雪上加霜。
在全球範圍內,阿富汗海洛因已導致數十萬人因過量服用和與成癮相關的死亡而喪生,加劇了阿片類藥物危機,這場危機摧毀了從俄羅斯到西歐再到北美的各個社區。
古柯鹼與古柯樹:另一種致命的花朵
古柯雖然嚴格來說是一種灌木而非花卉,但其種植造成的災難性後果,尤其是在南美洲,仍然值得一提。古柯(Erythroxylum coca)這種植物,數千年來一直被安第斯山脈的人們用於宗教儀式,並作為一種緩解高原反應的溫和興奮劑,如今卻變成了大規模成癮和暴力的根源。
哥倫比亞毒品戰爭
哥倫比亞的可卡因貿易始於1970年代,並在1980年代至1990年代蓬勃發展,造成了該國歷史上最暴力的時期之一。麥德林和卡利販毒集團在大型種植園種植可卡因,這些種植園的土地通常是透過暴力和恐嚇從農民手中奪取的。
販毒集團建立了一套複雜的強制種植體系。拒絕種植古柯的農民及其家人遭到殺害。整個村莊被屠殺以儆效尤。販毒集團維持著數以千計的私人武裝,與政府軍、敵對販毒集團以及同樣依靠古柯稅維持生計的左翼遊擊隊進行著曠日持久的戰鬥。
哥倫比亞毒品暴力造成的死亡人數高達數十萬人。反對販毒集團的政治人物、法官、記者、警察和活動人士均遭到暗殺。巴勃羅·埃斯科瓦爾的恐怖活動包括炸毀客機、政府大樓和居民區。 1985年,M-19遊擊隊(據稱得到販毒集團支持)襲擊了哥倫比亞最高法院,造成100多人死亡,其中包括一半的法官。
夾在中間的農民面臨兩難的選擇。種植古柯是許多人維持生計的唯一途徑,但卻使他們成為政府剷除古柯運動的目標。這些運動包括空中噴灑除草劑,不僅摧毀了合法作物,污染了水源,也引發了包括癌症和出生缺陷在內的健康問題。這場由美國透過「哥倫比亞計畫」大力資助的噴灑運動,導致數十萬農民流離失所,造成了難民危機,但古柯種植面積並未顯著減少——農民們只是遷徙到新的地區,重新開始種植。
環境災難
古柯種植造成了巨大的環境破壞。為了開闢古柯田,販運者砍伐原始雨林,摧毀了生物多樣性熱點。據估計,哥倫比亞有200萬至300萬公頃的雨林因古柯種植而被摧毀——面積比以色列還大。
將古柯葉加工成古柯鹼需要大量有毒化學品,包括汽油、硫酸和煤油。這些化學物質直接傾倒進河流和小溪,造成水體污染,並毒害下游社區。每生產一公斤可卡因就會產生約200公升化學廢棄物。哥倫比亞每年生產數百噸可卡因,造成的有毒污染令人震驚。
種植活動蔓延至保護區和原住民領地,導致原住民流離失所,並破壞了經數百萬年演化而成的生態系統。許多物種甚至在科學家來得及對其進行編目之前就已經滅絕了。
現代花卉栽培中的勞動剝削
如今的全球花卉產業,為世界各地的超市和花店供應玫瑰、康乃馨和菊花,其運作建立在系統性的勞工剝削之上,這種剝削程度堪比歷史上的種種暴行。
厄瓜多與哥倫比亞玫瑰產業
厄瓜多和哥倫比亞兩國生產的玫瑰占美國玫瑰總產量的60%以上。該產業僱用了數十萬工人,其中絕大多數是女性,而國際人權組織曾多次譴責其工作環境惡劣。
玫瑰溫室的工人每天多次接觸到混合了多種殺蟲劑和殺菌劑的農藥,而且往往缺乏足夠的防護措施。研究表明,工人的血液和尿液中含有顯著升高的有毒化學物質。這些危害造成的健康後果十分嚴重,有據可查:
- 呼吸系統疾病,包括慢性氣喘和支氣管炎,工人報告持續咳嗽和呼吸困難。
- 神經系統問題,包括頭痛、眩暈、記憶力減退,嚴重時還會出現癲癇發作和永久性腦損傷。
- 從皮疹、燒傷到無法完全癒合的慢性皮膚炎等各種皮膚疾病
- 生殖健康方面的影響包括流產率顯著升高(一些研究顯示是全國平均的2-3倍)、出生缺陷、早產和不孕症。
- 癌症發生率升高,尤其是白血病、乳癌和胃癌。
- 眼部問題包括化學灼傷、慢性刺激和視力喪失
工人們反映,如果公開談論工作條件,就會立即被解僱。工會組織活動遭到積極鎮壓,有時甚至遭到暴力鎮壓。工人組織的領導人曾經受到威脅、毆打,甚至在某些情況下被謀殺。
肯亞花卉農場和奈瓦沙湖
肯亞的花卉產業以奈瓦沙湖為中心,生產了歐洲大部分的鮮切花。然而,該產業也造成了環境和社會災難。
水危機花卉農場從奈瓦沙湖抽取大量水,導致該湖水位急劇下降。旱季期間,湖水位下降到極低,部分區域甚至完全乾涸。依賴該湖進行捕魚、農業和飲用水的當地社區面臨嚴重的缺水問題。如今,婦女們每天都要步行數小時去取水。湖泊生態系已經崩潰,魚類數量銳減,鳥類也紛紛離開這片區域。
工作條件工人們每天的收入約2-4美元,遠低於肯亞的生活成本。在旺季(如情人節、母親節),強制加班使工作時間延長至16-18小時。工人反映,由於溫室溫度高達攝氏40度(104華氏度),加上過度疲勞,經常暈倒。對女工的性騷擾現象十分普遍,主管會要求她們提供性服務以換取工作或更好的輪班。拒絕者將被解僱。
生活條件工人們通常居住在公司提供的住房裡,人權調查人員將這些住房比喻為貧民窟——擁擠的棚屋,沒有自來水,衛生條件差,也沒有電力供應。疾病在這種環境下迅速傳播。花農的子女營養不良,缺乏教育機會,貧窮的惡性循環不斷延續。
童工儘管官方明令禁止,但童工現像在花卉產業依然存在,尤其是在規模較小的企業和分包商中。年僅10至12歲的兒童就被雇用從事分揀、包裝和田間作業,而這些工作時間往往是他們本應在學校上課的時間。
情人節經濟
鮮花產業在重要節慶期間會加劇剝削。光是情人節一天,玫瑰銷量就佔許多市場全年銷售量的約25%。節慶前夕,工人們被迫接受極為艱苦的工作安排:
節前幾週,工人們每天工作18到20個小時,如果拒絕就會被解僱。睡眠不足導致事故頻繁——工人被莖稈或工具割傷、昏厥受傷,犯下錯誤,因而受到額外懲罰。為了趕上出貨期限,工作節奏被刻意設定得太快,嚴重影響安全。
情人節過後,大規模裁員現象十分普遍,農場會解僱臨時工,既不支付遣散費也不提前通知,導致他們突然失業,而且沒有任何積蓄。
環境破壞:隱性成本
工業化花卉種植對環境造成的破壞遠超過直接種植區域,造成連鎖生態災難。
農藥污染和死亡區
花卉作物是世界上化學品使用量最高的農產品之一。一朵玫瑰在其生長週期中通常會噴灑10-15種不同的殺蟲劑和殺菌劑。由於健康和環境方面的擔憂,許多此類化學品在進口國已被禁用,但在花卉種植國仍然合法。
花卉農場的徑流在河流和湖泊中形成死亡區。肯亞的奈瓦沙湖、厄瓜多爾的埃雷迪亞湖以及哥倫比亞的許多河流都遭受了嚴重的污染。魚類數量銳減甚至完全消失。為水體供氧的水生植物也大量死亡。整個水生食物鏈崩潰。
下游社區面臨飲用水污染問題。研究表明,花卉種植區附近社區的兒童癌症、出生缺陷和發育問題的發生率較高。然而,這些社群幾乎沒有政治影響力來要求改變現狀。
碳足跡和航空貨運
由於空運,花產業的碳足跡龐大。鮮花極易腐爛,採摘後數天內必須運抵市場。這意味著幾乎所有國際鮮花貿易都依賴空運——這是碳排放量最高的運輸方式之一。
光是情人節玫瑰貿易每年就產生約36萬噸二氧化碳,相當於7.8萬輛汽車一年的排放量。一束從肯亞空運到倫敦的玫瑰會產生約3公斤二氧化碳排放,比一台大型冰箱運作一個月的排放量還要多。
諷刺的是,鮮花作為自然和美麗的象徵,卻對威脅自然界的氣候變遷產生了重大影響。
土壤退化和單一作物種植
工業化花卉種植會迅速耗盡土壤養分。花卉採用單一栽培模式——在同一塊土壤中反覆種植單一品種——這會消耗土壤養分,並增加病蟲害風險。這就需要不斷增加化學肥料和農藥的使用量,從而形成惡性循環。
當土壤退化到一定程度,農場主就會放棄這片土地,轉而開墾新的區域,這些區域往往是原始森林或原生草原。被棄耕的土地可能需要數十年才能恢復,甚至可能根本無法恢復。在某些地區,曾經的花卉農場已經變得寸草不生——那裡什麼都長不出來。
塑膠垃圾
鮮花產業會產生大量的塑膠垃圾。鮮花在運送過程中用塑膠膜包裹,插花時用塑膠網支撐,展示時則裝在塑膠套中。這些塑膠大部分都是一次性使用後就被丟棄。由於有機物污染,只有極少數可以回收。
在生產國,由於廢棄物管理不善,大量塑膠最終流入河流和海洋,或被焚燒,釋放有毒氣體,加劇了全球塑膠危機。
荷蘭:黑暗產業的現代中心
荷蘭鬱金香狂熱代表著歷史上的過度消費,但如今荷蘭仍憑藉其世界最大的花卉拍賣行——阿爾斯梅爾花卉拍賣行,在全球花卉貿易中扮演著核心角色。這座規模龐大的拍賣行每天處理數百萬朵鮮花,是世界各地(主要來自發展中國家)鮮花的集散中心。
對比鮮明:荷蘭鮮花拍賣商和經銷商賺取歐洲標準的豐厚工資和利潤,而實際種植這些鮮花的工人卻生活在貧困之中,健康狀況堪憂。荷蘭從一個它不再願意承認的體系中獲利,從遠在千里之外的勞動力和環境剝削中獲益。
荷蘭公司控制著肯亞、厄瓜多和衣索比亞的大部分鮮花生產——這實際上是一種新殖民主義關係,歐洲資本攫取利潤,同時將環境破壞和勞工虐待轉嫁給貧窮國家。
美麗的代價
花卉栽培的歷史揭示了一個令人不安的真相:我們對美的讚美往往建立在剝削、苦難和環境破壞之上。從鬱金香狂熱帶來的經濟災難到種族滅絕式的鴉片貿易,從大規模的毒癮危機到系統性的勞工虐待,花卉都與人類歷史上一些最黑暗的行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現代花卉產業雖然不再像過去那樣發動鴉片戰爭或透過投機來摧毀經濟,卻以新的形式延續這些模式。情人節購買的玫瑰背後隱藏著隱形的代價:水源污染、女工剝削、生態系統破壞、加劇氣候變遷。
這段歷史並不意味著我們必須放棄鮮花,而是要求我們提高意識,承擔責任。公平貿易認證、購買本地和當季鮮花,以及支持那些善待工人、最大限度減少環境影響的種植者,都能幫助我們與這些美麗的植物建立更合乎倫理的關係。而第一步,就是正視隱藏在美麗背後的黑暗歷史與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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